店前。
陈丽看到一群人进来，还和卢萱说过话，心思重的走到卢萱跟前。
她看了一眼靠玻璃的那桌人，小声对卢萱说道：“哎，小萱，那几个人你认识啊？”
卢萱顺着她的声音望去，淡淡扫视一眼，看到一个瘦高挑的背影和寸头，“嗯，同学。”
陈丽一听是同学，嘴巴又开始说了起来：“我告诉你呀，不要和他们走太近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，又是红的，绿的黄的头发，一看就是家里管不住，出来混社会的。”
卢萱淡淡笑着，“我有分寸。”
陈丽又望了一眼，“还有那个女孩，小小年纪就跟一群男的鬼混像什么样子！”她眼里充满了鄙夷。
卢萱没再开口，在她们眼里，只有成绩优异的才是好孩子，她们都一样，以貌取人，不分对错。
殊不知，卢萱也是她们口中那样的人。
“结账。”上来两个年轻男人，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，一个站在一旁低头玩手机，头也不抬。
“几号桌？”卢萱问道。
“七号。”
卢萱翻看一眼单子，拿出一旁的计算机，按下几个数字，计算机报着数，他们吃的东西多少钱一一报出来。
“一共八十三。”
那男人掏出一百，递过去。
卢萱在电脑上打下几个数字，把钱放进去，刚要找零，秀眉微微皱起。
“不好意思，没有零钱了，我去旁边的商店换一下，请两位稍等片刻。”卢萱对他们歉意一笑，随手拿起黑色帽子，戴在头上，走出柜台，“陈姐，帮忙照看一下。”
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抬起头，在卢萱走出店的第一步，说道：“等一下。”
卢萱脚步一顿，那两个男人走到她面前，拿着手机的男人上下打量一遍卢萱，说：“一起去吧，省事。”
卢萱这才抬眸打量他，男人眼神犀利，脸上有一道划痕，还在结痂，身高也就和卢萱不相上下，看样子挺浑的。
陈丽担心卢萱一个小姑娘家跟这两个男人出去有危险，担忧的开口道：“小萱，要不我去吧。”
那个男人不悦的瞪了一眼陈丽，她怵怵地缩了缩脖子。
“不用。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男人的一举一动卢萱都看在眼里，如果今天她不去，陈丽就会有麻烦。
她眼神清冷，瞥了一眼窗子边的一桌人，见没有惊扰到他们，抬脚离开。
二十四小时连锁店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，卢萱走到火锅店玻璃前，又压低了点帽子，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颌和脖颈。
两边还晃着两个男的。
这一幕不经意间被徐川看到，那个身影一闪而过，他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他从椅子上站起，椅子被划出去发出声响，一桌人目光都看向徐川。
“出去一趟。”不等人回答，转身离开。
“哎......”姜文蝶欲言又止。
＊
“你好，要一条蓝色毛巾。”卢萱对服务员说道。
那人拿来一条蓝色的毛巾递给她，“一共是八元。”
她掏出那张一百，“都找零钱，谢谢。”
很快，她拿着一条毛巾又搭在肩上，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。
“找你十七。”她把十七块钱递给一旁的男人，手中还握着几张十元、五元的票子。
男人接过，并没有打算离开。
卢萱也没有先离开，就在商店门口站着，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们，也没有了当前对待客人的礼仪之道，冷声说：“还有事？”
伤脸男开口：“小妹妹，还上学吗？”
卢萱没有说话，她的眼神冷到让人打颤。
“我们没有别的意思，你别怕啊。”语气是轻佻的。
卢萱听到，冷笑一声，问：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？”
伤脸男发现卢萱还是个刺头，舌尖顶了顶上颚，小眼微眯，透着一丝狠厉，他觉得能吓到小姑娘。
“小丫头片子挺能耐啊，你他娘的给哥哥好好说话！”
一旁交钱的男人静静的地站在那里，也不敢动，一看就是刚出来混的，一点儿胆量没有。
微风习习，她黑色鸭舌帽下的长发掀起，又落下，纤瘦的身影在路灯下更加显得欣长苗条。
良久，她的声音才空荡荡的在街上响起：“想挑事是不是？”
少女的声音冰冷，毫无温度，还带着一丝沙哑。
伤脸男上前两步，微微弓腰，让自己的脸和卢萱的脸齐平，恶狠狠的道：“挺横啊，我特么好好问你话你不回，还搁这给我甩脸子，给谁看呢？”
男人语气凶狠。
在帽子下面白净的一张脸，眼中流露着对男人的厌恶，薄唇轻抿。
“给你妈看。”
她声音很轻，没什么情绪，却刺激的男人伸手就要打她。
她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握拳，电光石火间，伤脸男抬起的手没有放下，被人硬生生掰到身后，随后是他的一声惨叫“啊……”
毫无疑问，手臂断了。
卢萱抬头，一双漆黑的眸子就毫无防备的撞进另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中。
徐川甩掉男人的手，伤脸男立刻捂住自己的胳膊，一旁安安静静的男人吓得赶紧去扶住他，嘴里说的话都在打结：“齐、齐哥，你你没事吧？”
伤脸男猛的用腿踹他一脚，倒吸一口凉气，“你他娘的说我有没有事！搁旁边看戏呢！我被打了还不快上！”
付账的男人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一男一女，虽然都不算大，可气质这方便拿捏的死死的，挺唬人的，他望而止步，“齐哥，咱跑路吧！”
伤脸男不服气，捂着一条胳膊上前，“你谁啊，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的？”
徐川看着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男人，非常优雅的开口：“我是你爸爸。”
此刻他眼里的笑意还未敛去，说出的话又给男人添上一把火。
“卧槽！小小年纪搁这儿跟我横，你给我等着，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来！”他作势拿出手机。
这时没说话的卢萱突然开口说道：“听我把话说完。”
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在动。
她一字一句，缓缓开口：“齐哥，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听清楚。”她学着付账男叫他齐哥。
“第一，这里有监控，你的所作所为都可看的一清二楚，刚刚给你钱的视频我拿出来可以告你是打劫；第二，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不用我多说，那不干净的勾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，你若不介意，那我就在你那里当个坏人，先让你进去吃几年牢饭；第三，这件事你若想闹大，尽管打电话叫人，明天一起进趟局子。哦不，”她莞尔一笑，那笑容再这样的场面说不出的违和，“或许，今晚我们就可以进去坐一坐。”
她说完看着伤脸男的脸上逐渐变得扭曲，又缓缓问道：“所以，是私了还是走正常程序。”
她其实说的第二条是唬人的，她没那么大能耐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，只是看今晚这种情况，那男的应该不少干侵犯女人的事。
果然被她猜中了，男人脸上是数不尽精彩。
她不愿惹事，只要结果没坏到自己身上，管他祸害了多少女人，她不在乎。
人都是自私的。
她也不例外。
“私了私了。”一旁安安静静的男人突然上前，扶住伤脸男，“二位，我们私了。”
伤脸男显然有些不服气，见一旁的小弟替自己做主，又不爽的狠狠剜他一眼，才道：“私了也可以，医药费五千块！”
张嘴就狮子大开口，徐川听他们说话感到舌燥，不耐烦的拿出一沓钱，想走人，毕竟人是他打的，医药费他出是应该的。
“打劫么？”卢萱用手把徐川拿出的钱按回去，悠悠上前一步，“还五千块？你一分钱都捞不到。”
她眼睛里染上一层笑意，在鸭舌帽下面更突显出狠戾，一旁的徐川淡淡看着她，眼底是对她的不屑。
明明是钱能解决的事，为什么还要浪费口舌之争，这种女人生活明明不富裕，却还故作清高，不嫌麻烦。
“你丫的这女的怎么那么抠搜啊！说了私了还不赔我医药费，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！”伤脸男忍不住，大声吼起来，还不是他害怕旁边那个少年，不然早就用左手一巴掌朝她打下去了。
“不服？”她问。
伤脸男：“不服！”
“那好吧。”
伤脸男一愣，以为她害怕，答应给钱了呢。
卢萱：“你打我。”
伤脸男：“……”
她又说：“使劲打。”
伤脸男：“……”
此刻在场的人都被她这场骚操作搞蒙了。
这他娘的人傻了吧。
叫人打自己。
还使劲。
“这…这可是你说的！”伤脸男问道。
卢萱挑眉，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。
付账男见伤脸男真要抬手准备打，也不敢上前阻拦，想说的话欲言又止。
徐川吊儿郎当，手插裤兜的站在卢萱身后，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要耍什么花招。
电光石火间，在那只手马上要落到卢萱脸上时，那一秒，就那一秒，他的手掌硬生生止住。
因为他听到少女说：“一掌下去，医药费翻一翻。”一万！她才是狮子大开口！
她勾唇，斜眼看向那只离自己脸颊不到一尺的手，“不赔，走正常程序。”
这次，齐哥的手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。
他妈的，一掌下去都是钱。
她把那只手打掉，见男人怒火存心中，又说道：“好心提醒，现在去接，手还能要。”
“哥，咱们去医院，快，快！”付账男扶着他就要走，伤脸男还要纠缠，听到手快要不行了，气冲冲的也离去。
事情到此为止。
但她和徐川的事恐怕还没结束。
卢萱把肩上的一条毛巾抓到手里，头也不回，抬脚就要离去。
“喂。”
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她转身回眸。
这一刻，像极了在普高墙头下的一幕。
当时是她喊他，他回了头。
“我帮了你。”他声音慵懒，痞痞站在那看她，嘴里说出的话配上他那双深情的眼，容易让人沦陷其中。
“所以呢？”卢萱此刻眼里没了笑意，声音清冷。她那双薄情，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眼睛，让徐川忍不住想把它挖出来。
他不说话，看着她。
卢萱：“让我道谢？”
他不语，只是看着那双让人一看就生厌的眸子。
“徐川，”她不耐烦道，“你说不说话？”
他要是在不回答，她转身就走。
徐川顺着她上句话，漫不经心的嘴角噙着笑，“道谢啊。”
卢萱听到他的话，勾唇也笑了起来，声音线清冷无情，“道你妈。”
一语道破。
徐川的脸色瞬间黑了起来，薄唇紧抿，眼里没了笑意，这是要发怒的前兆。
卢萱不觉，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：“别摆着一张臭脸，给谁看。”
“你找死？”这是徐川来这里第一次真正发火，仅仅三个字，说出来让人心颤。
卢萱是个不怕死的，她不理他的恐吓，“我们扯平了。上次在巷子里我搭了把手，我想起来了，那人就是你。”
“以后我们两不相欠。”
这是她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卢萱，今天过后别让我在见到你。”
她走了，徐川也确信她听到了这句话。
在这座小县城里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谁又能懂谁的悲欢离合，谁又能感同身受，只有自己身处逆境时，才知道活着的重要性。
他看不懂她，只知道她不要命的作。
她也不懂他，只知道他的金钱可以肆意挥霍。
她在沼潭里拼命往上爬，他却用金钱告诉她，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。
她瞧不起他挥霍无度。
他看不上她故作清高，目中无人。
自始至终，他们都清楚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更不会走到同一条路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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